今天早上孩子們同Laird要回聖地亞哥了，我們自然是一番的不捨。寶麒再次說她想留下，緊抱著我不放。寶麟還是自顧自地玩他的遊戲。我對寶麟說：可以給媽媽一個擁抱嗎？寶麟走過來很禮貌地給我一個擁抱。我知道寶麟已經過了可以讓人隨便接觸他的身體的年齡了。雖然他還是半大不小，我也需要知道自己的界限，給他充分的私隱空間。我問寶麟，你最近有沒有研究什麼名人的生平啊？寶麟笑說：”Donald Trump”。然後寶麟問他爸爸：”你見過霍金嗎？”我回答：”你爸爸說他見過霍金，是在美國見的。” 其實我僅是記得Laird說過他曾同霍金說話，但是在什麼場合見他的我從來沒有問過。於是我問Laird：“你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場合見到霍金的？” Laird想了好一會兒說：“應該是2000年或2001年吧。” 我插話：“估計是2000年，因為2001年我們就開始有聯繫，我不會不知道這件事（我同Laird是98年在伊大校園相識的，但之後並沒有聯繫）。Laird說，具體日期可以查看他的工作日記。然後Laird又說, 那時他在Mt. Wilson天文台（位於洛杉磯的威爾遜山）作研究，因為研究基金基本用完，他的助手們都離開了，他自己一人堅持著，並焦急地申請延續 NSF  (美國國家科學基金) 的研究基金。 某天，他一個人在100寸天文台那裡工作，突然有人敲門，他就去開門。結果面前出現的是坐在輪椅上的霍金，陪同的應該是他的司機。霍金開口說：我特別跑上來看看這個歷史上很著名的天文台……我插話：“你當時是怎樣稱呼霍金的？是霍金博士還是霍金教授？” Laird說：“根本沒有稱呼，就像你的鄰居敲門進來隨便聊聊那樣。“ 我問：”為什麼沒有照片留影？“ Laird回答，之後是有些後悔。主要是他自己覺得照相是很累的事，自己對鏡頭有恐懼，所以見到名人不想給名人增添麻煩，加上沒有助手在旁邊給他提個醒，所以錯過了。Laird還告訴我，那天霍金遊趣挺濃的，到處看又同他聊了好一會兒。Mt.Wilson天文台在歷史上之所以有名，是因為哈勃曾在那裡工作，他發現宇宙不是恆定不變的，是不斷膨脹的。而愛恩斯坦開始不相信哈勃的理論，親自跑上來用這個100寸在當時屬於最先進的望遠鏡觀察，結果愛恩斯坦驗證了哈勃的發現：宇宙確實在不斷地膨脹。因為這個原因，霍金遠道從英國劍橋來美國（那次他來幹什麼我不知道，應該網上有資料），都不忘親自跑上來看看，而且他是獨行俠，沒有媒體的陪伴和記者的騷擾。遇上Laird，也就是象與一般的同行那樣隨便地談天說地，當然同霍金講話不是容易的事（我自己懷疑是這樣的，因為前兩年我同孩子們一起看過霍金的紀錄片），也許十幾年前霍金沒有現在說話困難。Laird待霍金也沒有像見到夢中情人那樣誇張，他說他的態度也就是象對待所有其他的同行一樣。

Laird說完這事，我想起我在Mt. Wilson遇到另外一位超重量級的科學家Charles Townes。2003年是Laird的sabbatical （美國教授每教學7年就有一年可以不教書，教授們一般是繼續做研究而不授課，其中半年是帶薪的，另外半年一般是用研究基金維持薪水），他整年都呆在Mt. Wilson天文台工作，我也在那裡陪他。有一天，我們在公共廚房前遇到一位老者，Laird拉我到一旁說，他就是現在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學家Charles Townes。你要不要同他合影？我有點懵，因為誰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學家應該是很主觀的判斷，我從來也沒有關心過；再者，Charles Townes是誰，有什麼重大發明在我的大腦是一片空白。不過，找個老人家合照這樣的事情我有什麼好怕的？於是我就走上前，禮貌地問：我能同您合影嗎？老人家開心又熱情地答應了，之後還同Laird聊了幾句他的項目和Laird的項目。後來Laird告訴我說：Charles Towns曾獲得諾貝爾獎金，在科學上的貢獻很卓著，現年87歲仍然每天來工作。他個人認為Charles Towns是當代最偉大的科學家。我對Laird說，那樣你應該求合照啊！Laird說：見到偶像太緊張了！

最近這幾年我們有時去洛杉磯也會上Mt. Wilson，或是Laird有些公事，或就是想帶孩子們去走走。每次去那個地方，我都為科學家們能在那樣荒蕪的地方沒日沒夜地工作，而且薪金大多不高感到很不可思議。這些科學家絕大多數樸素得就像鄰家那個修理水管的。即便是Charles Towns，後來我們在公共廚房裡又相遇了幾次，那個建於100多年前的廚房簡陋得簡直是一般人無法想像，老人家吃的東西也是極其的簡單，無非就是自己弄個最簡單的三文治。我不知道老人家有沒有在那裡過夜。我同Laird住的小房子據說當年哈勃和愛恩斯坦都曾在那裡流連過，他們坐在餐桌上談天地論古今，房子附設的小圖書館還有他們當年的照片。住在那裡，我每天晚上都聽到老鼠們在爭吵，我們要在一隻學名為“PC”的神貓的看護下才能睡個覺。

今天Laird提到霍金，又重提Charles Townes。我想，這些名人怎麼這樣低調而且平易近人啊？我遇到過許多的不名人，頭銜多得一個名片都裝不下， 氣勢磅薄得嚇人，三姑娘膽弱，確實有點怕。我個人認為：一個真正偉大的人，肯定應該是心平氣和不會盛氣凌人，寬容正直也不會為名利情財所羈絆。如果真有這樣的神人，當是與天地共存，與日月同輝。